《春寒》

2025-02-24 32 0

玉兰树举着满枝银盏,在二月风里摇晃。细雪似的花瓣裹着料峭,碎冰般簌簌跌进青砖缝。这是最危险的时刻——春天总在某个清晨突然驾临,却在子夜悄悄撤走体温,留下满城打哆嗦的浅粉与月白。

我常在巷口的茶馆避寒。老板往铜炉里添了最后几块炭,火苗舔着陶壶肚皮,蒸腾的雾气里浮沉着龙井的苦香。穿灰布衫的老人挨着窗棂剥蚕豆,指尖迸裂的脆响像冰层断裂的余韵。忽然有孩童举着糖画跑过石板路,冰糖的琥珀色里透出薄脆的欢愉,转眼被穿堂风撞碎在墙角。

昨夜急雨叩打瓦楞,我在半梦半醒间数着更漏。檐角悬着的冰锥终于松了筋骨,摔碎成满地星子。晨起时见玉兰树折了半截残枝,断口处新鲜的木质裸露出鹅黄伤口。那些未被吹落的花盏愈发莹润,仿佛宿雨在瓣膜里凝成了玉髓。

穿蓝布围裙的老妇在树下扫落英。褪色的竹帚划过青苔,将零落的花魂聚拢成小小的雪冢。她弯腰时,襟前银锁从粗布领口滑出来,晃荡着二十年前的满月清辉。残瓣在泥水里漂流,顺着暗渠去向某个潮湿的远方——那里有新柳正在抽芽,预备把冻僵的春天一寸寸焐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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